当年的他不想干活,后来的他苦读考学。
每年六一前后都是他的家乡麦收的时节。布谷鸟的叫声响彻房前屋后,金黄色的麦浪随风飘拂在田野之中,磨好的镰刀挂在老屋窗柩,尚且年轻的父母在微亮晨光中,挥舞着磨得极其锋利的镰刀,割下了孕育十个月的守候。
不想干活的他跟在父母身后,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揉着想要闭上的睡眼,一不小心又被麦芒扎疼了手,清醒了过来。他的心里想着,这一季又一季的繁重麦收,何时能够抵达农忙的尽头。
直到了很多年之后,害怕干农活的他,苦读考学,逃离了农村,无依无靠地扎根于城市,用更文艺的方法去寻找丢失的乡愁――那就是用独特与有趣的灵魂走入文字中,看到更广阔的世界,明白更多的为人处事。也只有这样,才能更清楚地懂得没有父母、土地和粮食,就没有自己能够安然地读书。
如今,城市中的孩子大部分都难以去明白颗粒归仓的深意何在。在他父母的那个农耕时代,每一粒收进粮仓的麦子,凝聚了太多的汗水,也有无奈的成分。趁着天气凉快的原因,半夜三更地到田野里对麦子进行收割,再用铁杈和草绳进行一车一车地装载,他的父亲弓着腰拉着一车麦子。那时候的他跟在麦车的后面,见证了很多次麦车的倾倒,渐渐地,月光将黑瘦的父亲掩埋。
那个时候的他总是不理解父亲为什么爱饿着肚子,不停地在田里割麦、装麦、运麦。多年之后,他的父亲患上了胃癌,守在病床前的他才开始明白,对于一个农民来说,庄稼比他的性命还重要,庄稼的收成在他的眼中关系着一家老小的未来。
那时不喜欢干农活的他以为一辈子会很长,不料转眼间他也不在很年轻,父母的发色也逐渐发生了改变。
至今,他还会梦见老家夏收得景象。他的父亲把麦子装成一小袋一小袋的,扛在肩上收入粮仓,而在里面父亲的身体还在来回不停的摇晃,通过梦的形式。每次从梦中醒来后,他才懂得对于故乡、父母他好像已经错过了很多的时光。
现在的他开始觉得记忆中的一切似乎又开始变得荒凉:他逃离了麦田的守望,故乡也沦为了记忆里的远方。
漂泊在外的他成熟了,懂得了唯有去过远方,才能懂得父母情长;唯有扎根于泥土,才能茁壮生长;唯有不忘出身,才能活得敞亮;唯有牢记故乡,才能落叶归根。
愿你能活成一棵麦子的模样,不要牢牢地禁锢于原来的土壤中,虽然扎根于泥土中,但也要不断向下壮大自己的根枝,那是你的一生中应该到达的深度;你也得不断地向上生长,吸收更多的太阳与营养,那是你生命应该达到的高度。坚强地熬过了冷和热,不再怕雨和霜,即便身后无人可依,光芒依旧可以撒成一片海洋。
(被2020年6月江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轨迹》收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