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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 鹃 红/宰清海
2020-11-24 17:11 新媒体工作站  审核人:   (阅读:)

一山有一山的美,蜿蜒曲折的一条条路,有的通向外面的世界,有的通向进山的隘口。这个村庄有着大大小小的路,产生的原因也各不相同,你看到稍大一些、远远望去依旧清晰可见的是人们用脚造化出现,也是最繁忙的,而就在眼前隐约可见像是一条条路的,似乎还有着许多小脚印,你也就不用怀疑啦,这是小动物的交通枢纽,至于最大的,她就是“百溪汇河”的从山上进村,从村里到外面去的土大道了。山里的美,也许就是她的自然、淳朴,还有那流满事实的经年……

在这错落有致的通道与这连绵不绝的群山的交接点上,明仰村就坐落在这其中,红色的颜色有时候是天空的颜色,有时候也是大山和村庄的肤色,当然,这红色的土壤中还夹着石灰岩青色的面孔,紧紧地镶嵌在一起,显得有一些暖意,有一些青涩。村庄随着太阳的升起又随着太阳的落下,原始的暮鼓晨钟,每日不变的鸡叫狗吠,村庄的一天就这么悄然而过。这里的山倒不是挺拔的独物,倒像是庞大的软体动物,如同一个很大的布袋子般慵散无神地向四面铺陈开来,依着水,连着村庄盛衰有致的葱郁沧桑。山里人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生活在大山之中,有自己的土地,靠山幸福地过着日子。他们在地上种土豆,种玉米,整日在田间地头,忙碌着农活儿,渴了就河着山里的水,困了就在地坎山睡上一觉,天黑了赶忙拍拍身上的泥土,朝着炊烟弥漫的庄子里渡去……

赵阿甘从小就生活在这里,一双黑色的眼睛里透露着土黄色的瞳孔,小小的身体就像是个小土豆,爬啊,滚啊……到哪儿都会引起一片欢声,那一脸毫不以为然的孩儿气、呆萌状,还有胡乱钻到别人身上就开始大口大口吸着的绝技可是了得,要是不给!张嘴就来劲了,哭得个没天没地,惹得多少叔婶又爱又恨。所以,这个还不会走路的小阿甘,也就无形中成了大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刚会走路的阿甘,喜欢跟着奶奶,爱问奶奶这个,那个,奶奶也不会厌烦,也是慢调细理地给他讲着。奶奶扫院子,他也跟着有模有样的双手捂着一把摇摇晃晃的大扫帚把弄着,有时候重心不稳,人和扫帚都一起摔倒,他便也不再扫,坐在扫帚上像是委屈地嘟着一张嘴,朝着奶奶寻思着什么似的,奶奶也不会每次都搭理他,阿甘也就像是忘了似得,自娱自乐地在地上玩了起来。阿甘说,“母亲不好,老是在忙,总不和他玩”“奶奶最好了,又陪我玩又给我买吃的,还有母亲父亲都怕你”奶奶握着阿甘的小手高兴地说“阿甘是奶奶好娃娃,一会儿,奶奶就给你买糖吃去”

下午的村庄最是凉爽,斜落的太阳,把村庄的房子拉得长长的,湛蓝的天空似乎是个羞涩的姑娘,通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在天上躲躲藏藏。小阿甘听说过,这是天爷爷要回家睡觉了,所以,小孩子晚上都要乖乖地睡觉,要不然会被哪些发光的小怪物给吃了的,小小的他像是知道这事会与他有关,一到晚上也就安静地躲在屋子里,不敢到外面玩耍。村庄的生活在这黑白夜之间向前行驶着,老母鸡被几只大狗追赶,无奈地飞上了围墙,咯咯地又显得有些自豪,在围墙上迈着步子。灰色的大山也就像是一个调皮的大孩子,糊弄得一身又黑又脏,有些胆怯地不敢回家,好似害怕被他母亲责骂般;屋檐下静默了一天的蜘蛛网,也摇摇晃晃的出现一只大蜘蛛,在它这张横空而立的八阵图上,像个老渔夫正在拉网收杆,获取着今天不幸成为它口中美食的倒霉蛋,让其包餐一顿。

小阿甘不喜欢黑乎乎的外面,也不想老实的睡觉,便一下子,拿起爷爷的烟斗弄着,似乎是想弄个吞云吐雾出来,又碍于那难闻的气味,也就作罢,可这小家伙,尽管不敢出取玩,却在屋子里像是个精灵般,又摸出父亲给他制作的弹弓,在屋子里跑来跑去,直到知道发光的小怪物又出现了,才会在屋子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奶奶那时候应该有七十来岁,头发都白了,阿甘常常也跟奶奶说,“要像奶奶一样,有很多发光的头发”奶奶是那么的慈祥,又满载着岁月的刀痕,生活的艰苦,日子里她早已见证,她是个女人,是个母亲,是个孩子的奶奶,生活让她多一份和蔼与善良,她也常常用她苍老了的手摸摸阿甘的小脑袋,像是回答,像是一种爱。上年纪的她爱在地里种一些蔬菜,每年都会给她自己的孩子分吃亲自收获蔬菜。有五个孩子,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女儿也常回来看望老人,如果要是能碰到蔬菜成熟的日子,老人会更加的高兴,兴奋地给自己女儿选择蔬菜,当做最好的礼物送给她们。她知道她自己老了,能给自己儿女种上一些蔬菜,是她感到非常高兴的事 ,也是唯一能做的,从种下蔬菜的那天起,每天她都会到菜地里忙一忙,看看是不是有虫或是有杂草,她不要人帮她种菜,喜欢自己一个人慢慢地弄着。有时候带着一个凳子,就在地里面渡过这不管是什么样的岁月都是一样霞云金边的傍晚……她三个儿子在已经都成了家,阿甘的父亲是最小的一个。听奶奶说阿甘长得很像他父亲小时候的模样,也是爱听怪星星的故事,爱吃村里的核桃。

阿甘父亲那一代人的山里据说树木非常粗壮,有几个人围不下的大黄松树,有像草垛子形状的大杜鹃花树,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各种树木生长;麋鹿、野猪、野鸡、老虎、野兔、野狗(狼)是随处可见的,也就多了很多多的危险,如狼叼孩子,牛被老虎给吃了时有发生的事。村庄在那时也就显得额外的脆弱,随时都有可能会被野兽给扑灭,因此,村庄的人都会有几只枪,即用来保护家人,也用作打猎物。阿甘的爷爷是村庄里头胆儿最大的,也就经常进山打猎。别人家常有饿肚子,他们家也很少发生,一家人靠着爷爷打回来的猎物生活,度过来多少苦难的日子。阿甘见过爷爷的火枪,听奶奶说这只火枪救过爷爷的命,爷爷一直都不舍得丢弃,尽管这只火枪,早就枪膛破碎,没有了当年神威,但是,爷爷也爱不释手,像他的喜爱的锄头一样,时刻都擦得雪亮。

爷爷看着一家人都几天没有东西下肚子了,心里也急得慌,抽着自制旱烟,抽了一杆又一杆……爷爷给奶奶说,说是他要进山里打猎,奶奶也没有反对,只是默默地不说话,要是平日里奶奶坚决是不愿意他去的,奶奶知道山里可是有大白猫子存在的。爷爷起得早早的,一个人就开始走到进山的路上,希望着能在正午的时候赶到山里,爷爷进到了山里打到许多的野鸡,或者,应该叫它飞鸡,因为那时的野鸡都是停息在树上,不会停在地上休息的。突然,出现一只麋鹿,爷爷瞄准它打去,可没打中要害,带伤逃跑了,爷爷就跟随着血迹寻找去,可是,刚要接近那不要命的家伙,就不知何时被它发现,又是流血逃远了,爷爷知道是打中了那家伙的大腿了,否则,早就不可能寻到踪迹,当然,最后,爷爷也没有逮到它,总之是让它桃之夭夭。不知不觉地已是黄昏之时,爷爷心里也莫名地多了一些忌惮,然而,生活就是一场可笑的把戏,你生命的荣光总是开在卑微的不幸中。突然,那山摇地动的声音撕空而来,那山的斜坡上沙石簌簌地滚落山沟里,树木似乎都在颤抖,都在唯唯诺诺,爷爷慌了!知道是那东西出现了,只顾着寻找猎物,忘了时间,忘了地点,不小心闯进了它的地盘,可是,怎么也没有发现它的身影,只是阴风扑面而来,弄得这傍晚如辉的此刻一脸的尴尬无奈,爷爷就地找一块石头做了掩体,手里举着枪,双目就像刀子似的目视着眼前,不敢有丝毫的大气长出,一颗心早已是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突然,不远处一块庞大的石头上出现了一只庞然大物,黑色的线状环绕其身,白色的花斑镶嵌其中,两只眼睛大如拳头地直勾勾地朝着爷爷躲藏的掩体方向虎吼,爷爷不敢耽搁,稳住手里的枪,趁着心里最后那丝正定,扣动了手里这把老伙计,然后,便奔命地穿梭过丛林深沟,就像是他人生的高塔已开始土崩瓦解般,他不要命地往山下跑,紧绷的神经早已如同身体的汗毛惊若木鸡,身后那山摇地动的声音疯狂地略向天空,他知道,他打中它了,而且,让这庞然大物痛到心底。

人们都在村头望着这山间,老虎的声音响彻小山村的每一个角落,彻夜不修。一开始声音像是一把刀子,让人的心颤抖、惶恐,但是,时间是无情的流氓,你的不幸满足了他逞凶的需要,但是,也如晴空的一道闪电,充满恐惧的同时也伴随着消失。后来老虎的声音就像是夏日里的玉米地,毫无生气,村里人知道这是老虎最后的哀鸣。没有人因此而欢呼也没有人因此而流泪,人们恨老虎,就像恨之前的野狗一样,但是,人们也不情愿失去有它们的生活。这种感觉,也许就如同你习惯了穿衣服的生存方式,突然失去衣服所生长出来的不适应该同类吧。

几天后,老虎的声音消失了,人们知道是这只最后的老虎死了。也没有人敢进山,此时,是人们的侥幸心理左右着的内心,向着不真实的方向徘徊。随着突来的一场雨,这压抑的气氛被这不客气的雨冲刷淡尽,但是,人们和原来一样对那里充满畏惧,最后还是爷爷自己去了,他走到大石头发现了老虎,毫无生气,黑白相间的皮毛,已被一场雨打得干枯不堪,庞大的身体落在一个坑里,依旧残留着一些凝固变黑的血迹,似乎是老虎痛苦死亡,再也不会有它出现象征,让人看到有些后悔不忍……

路明比阿甘大,阿甘只会爬核桃树玩耍的时候,他就开始上小学,路明身上有一种淳朴的气息,从小就长得黝黑,老人们也常说,黑黑的是路明,瘦瘦的是阿甘,连他母亲都说路明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长得不像爹也不像妈,在晚上点个灯都找不着人。阿甘管他叫堂哥,他是阿甘大伯家的,据大伯说,他不爱学习,上着上着的课 连课本都不知道被他弄到哪里去了。老师也是对他很头痛,每次准备要批评他的时候,他天生的那一脸无辜样,弄得老师也苦笑不得,有时候老师责骂他都没词了,可他还是一脸没有半点错的模样,嘴里有趣儿的冒出一句来“老师改明儿,我去给你逮一只山鸡来,这次你放过我吧。”久而久之,老师不在说他,只好送他一些课本,可是没过多久课本又连影子都没有啦,他一双雪亮的眼睛,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在他独到的身上能把路给照得通明。那时,村里的学校只有四个年级,读完了就得去其他地方,念其他的年级。而路明对于读书似乎没什么兴趣,他也没逃过课,早上早早去上课,晚上被老师骂了也依旧叼着狗尾巴草优哉游哉地回到家,所以,他在学校几乎没有伙伴,甚至是透明的一般,路明也没有在意,这可能又是他的淳朴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后来,路明没有去上课,辍学了,整天和着山和着水转悠,偶尔,也会带着阿甘一起去摘核桃,阿甘也喜欢和路明一起玩,路明对他这个弟弟一直要好。但是,生活这个世界,总有你想不到的事还在发生,终于,国家战火的消息穿过了这片土地,路明第一次开窍,就让村里人都感到震惊,说是要去参军,只是没有人会信,包括大伯也没有信过,因为,在村里这可是从来没有人做过的事,可是,后来阿甘听父亲说,堂哥好像是被白狗子打走啦,说是要他去打仗的地方挨枪子。

山的世界从不缺少山的影子,缺失的永远是爱上这片土地的人。不知道什么原因,阿甘却一直没有读书,和着这里的四季更替,阿甘也长成了帅气的年轻小伙。但是,生活已没有了原来的安详平静,倒是多了一份盗匪的猖獗,战乱的苦楚,像是温和的风中夹杂着凌厉沙石,随时都可以让人失去生命。赵阿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对邻村余家姑娘产生了情愫,有事没事都跑去邻村,为此,赵阿甘还被土匪抓上了山,那山上长满了杜鹃花,正开得火红火红,似乎这动荡的世界毫不影响她的魅力。也没过多久,阿甘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放了回来。 人们问他,他也说他也不清楚。也许,土匪是看我太灰头灰脑的,没啥用,浪费他们的粮食,就把我给放吧。而余家姑娘为此,就嫁给了他,可是让多少村里年轻一辈又羡慕又嫉妒,余家这姑娘也有很多的爱慕者,当听说余家姑娘要嫁给阿甘的时候,好像那时还有土匪扬言要抢亲,把余家姑娘当压寨夫人。当时可吓坏了两家人,都知道土匪比白狗子还要残忍,都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蚱,心都飞出了九霄云外了,可是生活就像是个小丑,滑稽的外表,喜怒哀乐谁又能得知呢!正在两家人不知怎办才好的时候,有个人回来了,身穿笔直的军服,身后跟着一队人马,少说也有一两千人,而这个人一身黝黑,脸上还多了一份岁月留给他刀疤,以及浑身透露着不可置疑的威严,他不是别人,正是很久以前被白狗子带走的赵家路明,这次是路过,说是要带部队去缅甸,也顺便回家看看,怕去了回不来,先来断个念想。所以,赵家的人又是喜欢又是担心。而赵阿甘也顺利地和余家姑娘结了婚,路明也喝了的他喜酒,才离开村庄……

九月份终于到了,低矮的风业已成了高阔的风,在麦子地上翻滚,在山梁子转悠,村庄里流露着一股说不出的喜悦与幸福,尤其是马山下的一家子。这一家子六七口人,也是有六七亩地。据说,这是赵家分土地的公平:按照一家子人口有多少,就分多少地面儿的理。当然,这也是六七十年前的事儿了。赵家的阿甘已成了赵家的老太爷了,他最的小孩子,赵家老根也早已成家了,并且,老根的三娃赵老六也已经有两个孩子。

说也奇怪,自从分了地到现在,赵老六家的人丁就一直保持着这个“距离”,当然,不是计划生育的缘由,再说那时候还没有这么高明的办法,让医生革了女的肚子。缘由嘛!可能是这个,他们家的老太爷那时候就不高兴地常说,“这是庄里头当家造的孽,把地分少了,把他们家人的脚给锁住了,透不过仙气儿的罪。”,所以这个理,也就在庄里头悄悄地传了开来,并成了不争不抢的铁理,各家也就你不说我不说地,在这个山头垦块地,那个沟里种上菜什么的,以争争仙气,旺旺人丁。久而久之,村庄的人丁确实也不知为什么地兴旺不少,就像附近的山头那样,土地都种到了山顶,还有预上一层的趋势。

这也包括赵老六家后面的马山,早就变成村庄里头,人们的土地面,当然,马山上没有他们家的土地,为什么没有他们家的土地,说来这里面还有一件事。在当年,大家都在想方设法扩充自己家的土地面积的时候,他们家也没闲着,赵老六也是整夜整夜地谋划着,如何为自家找一块好的地面,几天后,他早早的提着锄头便出了家门,像是要准备去办一件大事的样子,风风火火的走出村庄,穿过了酸水沟,眼睛四处打量着,卷了卷裤脚,继续向着山里头走去,天空也跟着逐渐地变得光亮、透明,淡蓝的天边露着红晕,在缓缓地吞噬着散落的云朵。当他走到一座山半腰上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坐在一块石头上,从包里拿出从他们家老太爷手里继承过来的梨树制的烟斗,开始大口大口地抽起烟来,眼睛还不停地望向这片开得火红的杜鹃林,有些说不出的高兴,说起杜鹃花,这个村庄是随处可见,有白的,有紫红的,而大红却是独树一帜,最是招人喜爱。他在那里抽了一杆又是一杆的旱烟,等着那弥漫的雾从村庄缓缓地向山上移挪,向山上一步一步地淹没着……到了中午的时候,雾消失于山顶,也就只剩蓝天白云了,地上自然明晰地看到成年落下的杜鹃叶,枯黄的并显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干燥,严严实实地包裹着这面山腰,也包裹着这林杜鹃树,中午的太阳,此时正挂在中央,杜鹃花便如是找了魔似得,越加地开得火红、艳丽,就像流淌不尽的血液,在山腰成了不死的印记。

石头上坐了很久的赵老六,把烟斗使劲得在石头上敲了几下,突兀地站了起来,二话没说,走到一处稍微低矮一点的地方,用他的锄头扒了一些干草,顺势就点上了火,在不到一会儿的功夫,火势就烧上了杜鹃林,那烧断树枝声响此起彼伏,赵老六回到石头上,观望着火势,红色的火势,几丈高的火焰,像杜鹃花一样开满了山腰,热风吹过来的热气弥漫着杜鹃花的香味与那活树枝烧焦的味道,从赵老六的鼻子流入了他身体,似乎他也着魔,有些沸腾地把烟斗歪衔着,突兀地回想起小时候邻村来的说书先生说的火烧连营七百里的鬼话了。所以说这样高的火焰,赵老六应该也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往日里也就是听村庄出来开荒的人回去吹牛说过有这茬子事儿,可曾想今天他会看到,而且是自己放的,此时的他有些热血沸腾,手里紧握着一把锄头,像是一只叫明的雄鸡昂着头挺着胸,等待着火势熄灭就大干一场!作为一个农民,土地,只有拥有土地的时候,他那野性的干劲,才会像暴风雨一样而来。而此时赵老六应该就在暴风之中吧!演绎着传统并且自然的生存法则。

到傍晚的时候,太阳像是疲惫的人一样,暗暗地爬上了山头,照射在赵老六散发着热气腾腾的身体上,宽厚的体魄,手里抡起他那把锄头依旧显得格外有力、干劲十足,然而,亢看奋精神终究是抵不住饥饿残酷,他出着大气,浑身都变成了黑色,就像这段烧焦的土地一样, 只是眼睛显得更黑,更富有生存的渴望,嘴唇倒像杜鹃一样红。那烧断的树枝横七竖八的依旧躺在山腰,他身上也隐约感到丝丝的酸痛,在不断地散发到身体各个部位,他依稀便记得他今天没吃饭,而这个念头,也越来越来强烈,明晰地出现在他的大脑里,暗红的天空,很多烧坏了的云朵挤压在一起。他找一处还算隐蔽的地点,把锄头藏了起来,一手撩起一支燃烧的半干树干,放在他宽厚的肩膀上,缓缓的便开始寻着下山的路,到了村口的时候,他还特意放下肩上的柴枝,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灰尘,简单而又仔细地用手指梳理一下头发,才大摇大摆的走入村里,他有意地走庄里头最容易让各种消息传播那条路回家,尽管说,这要绕了不少路。但是,此时他的内心是有着无比荣耀,在告诉他,他要让村里头人都知道,他们家也有自垦的土地了,并且是一处不错的土地面子,种下粮食绝对是大丰收。确实,他走这条路没有让他失望,在经过那颗百年老梨树旁,村里头大半人都还在那里打着水,起先人们没有注意到他,在那里只顾着打笑打水,在那里乘凉的赵七叔是最先看到了他的。平日里赵七叔就对他们家很是不错,只要是他们家,又有揭不开锅的时候,赵七叔总是第一个来帮助他们家的,赵七叔家没有娃,这么说也不对,准确地说是在荒唐的年代里给饿死了,老伴前几年也死掉了,如今只剩下他一个老汉,种着这十来亩地,每天笑呵呵的,这里逛逛,那里逛逛,当然,多半时间他还是喜欢呆着在这棵老梨树下,做一个信息传播者。所以,当他看到赵老六的时候,他像是见到宝似的,老远就急着叫道,“老六娃这是从那里掏煤回来啊!弄成啥样子哦”大家也不知什么时候都注视着他,也顺着“哈哈”大笑起来。赵老六像是得什么命令似的,先是向上高耸了下肩膀,有劲地走到人群的前面说,“没啥,没啥,在山里瞎转悠了一天哩!”眼睛还时不时的向上翻滚着,他便匆忙地走出了人群,往他们家的方向赶去。人们看着离去的背影,眼里是说不出的羡慕,他们知道老六这是干了大事回来,这是预示着他们家的命运就要改变了。老六望着那马山下的家,灯火在这灰暗的空气里,像是一颗星星,似乎就亮在他的心里。

他回到家,他的婆姨李翠翠望着他那黑炭似的男人有些吃惊,有些不敢相信 。在她记忆里,自从来到这个家,他的男人一直都不敢和庄里头哪些人瞎胡闹,要不然前几年人家开荒的火热的时候,自己希望着他能给家头弄一块像样土地,他咋不做声,只顾用石头打磨着他那把锄头,而今天 ,她感到她男人变了,感到她男人就像她们庄里头那颗老李树那样高大。心里头萌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似乎这种幸福感只是个开始,会在不久的将来像杜鹃花开一样满这山村的山头。所以,那晚上,她像是过年一样忙碌着,忙碌着为他的男人烧开水,做好吃的,她的两个娃灰头灰脑也静静的坐在屋头,眼睛跟着他们的母亲,一会儿,在家里,一会儿,在屋外,等着那许久没有的肉香味,随着火炉的温度,在家里逐渐地散发开来,勾似的勾得两个娃直咽口水……。

生活其实是最会捉弄人的,当你昂起头,准备用崭新的姿势向前走去的时候,它总是莫名的跟着你,做出各种困境,让你不得不回到原来的点上,做着你从前做着的事。第二日,天空依旧灰茫茫的时候赵老六便起来,做些进山准备,一些干粮是昨晚婆姨备下的,所以,他只要找一些农具带上就可以了,但是,他却怎么也找不到斧头,翻找了一会儿,没找到,他便去问他的婆姨,婆姨告诉他,可能是前些天,老太爷拿到老屋子去了吧。他们家的老屋子是在他们家现在住的新屋后面,中间隔着两块地位置,现在只有老太爷一个人住在里面,他的父亲和母亲与他们住在新屋里,那时候说是要一家人全都住在新屋的,可是老太爷说什么也不肯下来一起住,说是他舍不得这老屋,就不愿在搬了。灰茫茫的天,他匆忙地走向老屋子,也在心里头思量着不知老太爷醒了没?眨眼便是到了老屋门口,他的手在这扇老门前面晃来晃去,可心里去早已飞奔到山里,最终还是敲下去,可是,门却顺着开了,吱吱地门开声,直直地传入他耳朵里,嘴里叫唤着“太爷,太爷……”,手摸着墙上的蜡烛顺着便点燃。太爷没有回应,似乎还在睡觉。蜡烛熠熠发着亮光,可眼前的一幕,让他无法接受地,一下子瘫坐在地,一个很老的老人安详地躺在那张长长的椅子上,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显然是老太爷走了。赵老六抽搐着身体,那双土黄色的大眼睛,流着眼泪,显得越加迷茫,失落,呆呆地望着那扇老门,那经历不知多少风吹雨打,依旧挡风遮雨的老门,流露着沧桑而又已经认命的无助。时间在一点一点流失,就这样马山下的一家的外面,天空又显得黯淡、阴沉,既没有太阳,也没有下雨,阴沉着脸,略显白色的颜色,有些好没有生气的,而这一天也就真正到来了。赵老六没进山,庄里头人倒是都在他们家忙碌,似乎这是庄里头早就会发生的:老太爷是庄里头公认的老辈分人,现在活着的庄里头人多多少少都和着有不远不近的亲缘关系,所以闻迅而来的人很多,哭喊声在老远的地方就清楚地听到,显得凄凉而又悲恸。此时的赵老六,失去了那日具有的野性和干劲,孤呜地披着麻,像个新生的老人,坐在磨盘上抽着他的老旱烟,像是又把时间给抽到过去,抽到赵七叔家的婆媳死的时候似的,生活的残酷,就是让你不知不觉地度过生命的余晖,可是,日子依旧在缓缓的前行着,剥夺这另一个人的生活。赵老六的父亲是个传统的大孝子,老太爷去了这些天,他日日夜夜地出入灵堂,麻衣不改,吃素少语的,守着孝,给来来往往的人还礼,几日的操劳,身体也瘦了不少。显得他又像是另一个老太爷的样子。

就这样,赵老六后来没再去那片山腰,心里头也就储藏着一份负罪感:即使,对老太爷的死愧疚,也是对自己的命运的又次无声的抗拒。他的老父亲也看到了这个娃的心思,也莫不作声的一起过着,这铁打不响的日子。

1996 年的又是一个春天,庄里头到处散发着春天的气味,那棵老梨树的花瓣飞舞在这群山围绕的小山村中,扬扬撒撒的飞落在这各家各院,从前赵老六那宽厚高大的身板,如今也显得有一丝丝的佝偻,而那一把火烧没的山腰,现在又是开满了杜鹃花,火红的像当年一样。而农民似乎天生就有一种气质,这么多年过去了,开荒的步伐早已到了极限,可是他们没有任何人开垦那一片山腰,似乎这是农民的记忆,诚实的留给了那个憨厚的人——赵老六。所以,这山腰才能开得火红。人们似乎是在诚实地告诉这个被命运捉弄惨了的一家子人,生活抛弃了他们,庄里头的人却要一起生活着。

赵老六的大娃赵华,如今也结婚了。身体长得就像他当年年轻的时候一样健壮、厚实。对于这娃庄里头的人也是十分的赞赏,常说,“老六家的大娃,是个勤劳的种,土地都打整的好着呢!迟早是个干大事了人”,赵老六也就跟着如此般地眯起他的小眼睛,像是他在梦里一样,在村里头披着红走了一回似的。也就为他,有事没事都喜欢在村里头溜达溜达奠定一种莫名的兴致。

当然,到现在为止,他们家的地还是六七亩,人也还是六七口,赵老六如今也就不用下地了,顶多也就是和着一起下地,可是他老了,显得有些不中用,干不动这地里的农活,也就是在地头坐着当个“指挥”,抽抽他的老旱烟。当然,赵老六也会去那片山腰转转,在那块石头坐坐,像是去见一个熟人一样。

说起赵家华娃,他还读过不少书呢!也是一个初中生,只是因为没钱就没再读了,为此华娃那时候三天三夜没有吃东西,可是把赵老六急坏了,后来,还是李翠翠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改变了华娃的执念,当然这是前些年的事了。如今啊,他们家怎么也算庄里头日子过得不错的。并且,在村里华娃也算一个知识分子,自然哪家有什么红白喜事都会来请华娃写写对子、天地什么的,当个主事人等等,华娃也爱干这些事,老人们看着这娃都很是喜欢,常常说,“老六家日子要变了,家里出了文曲星,有了对抗命儿本,不怕了,不怕了。”。

有时候生活的阀门一旦被打开了,生活所剩无几的也只有幸福啦。那个动荡不安的社会早已去了远方,迎面而来的生活充满着好奇与踏实。华娃也顺利的当选了村里领头人(村支书),即将带领着这一大村子人走向更好的生活,而那满山的杜鹃花如同华娃身上挂着的花一样鲜红,在群山遍野里怒放着。华娃成为村里头领头人后,他干的第一件事便向村人表了个态,说是要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而现在华娃心里却急得要命,他成为村里的领头人已经有半年多了,可还是一筹莫展,他还记得当时,他当着大家面表态,大家可是一脸的信服。然而,生活就是一趟苦差事,多半都是流汗与流泪,所以,你只能匆忙地选择一览而过,别做多余的苦楚。正当华娃有些无助,有些不甘心的时候,从镇里面开会回来的他一脸喜色地走进了村子,赶忙就往村公所去了,在当天晚上他组织村民一起开了会,说是政府要开发村里的小湖,带动村民致富,要求征求村民的开发意见……随后的几日,那轰隆隆的机器声,各种运输车就在这一直安静的小村落躁动了起来,华娃也就经常忙得回家吃饭都是时而回去时而来不及。

而同年的九月,华娃的弟弟,赵文也考上了学校,听说还是一所不错的大学,只是村里人都不懂,也只是震惊,镇里面的官都来了。赵文去上学的那天,赵老六家张灯结彩,好似办喜事一般,人们也就都去凑了凑热闹,赵老六长满沟壑的脸上也是充满幸福的喜气,手握着那一只梨花木的老烟斗,笑眯眯的大口大口的吸着那管老旱烟。晚霞依旧略过群山,再落入这个小山村。那山上的杜鹃花树,此时,又到一年里她最安静的时候了——静默、沉稳,到了春天的时候依旧会如期地花枝招展着。

(发表于《草海》,2016 年 3 月,第九十三期,宰清海;后2018年5月江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林中笛》收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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