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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这个世界只隔着一层纸的距离/熊生庆(2018级汉语言文学2班)
2020-11-19 09:00 新媒体工作站  审核人:   (阅读:)

 

一个人,要走多远,才能回到故乡?

            ——题记

天气渐冷,落叶飘零,季节又转换到秋天。

去年秋天,我在做些什么呢?还有前年秋天,我在做什么?再往远了想,十年前的秋天我在干嘛?二十年前呢?一个人的生活、记忆,是一段历史;一个秋天,一个季节,也是一段历史。我没有力气去想十年前、二十年前的秋天了。那就想想这几年吧!

想想这几年,于这般清寂的时节和另一个自己展开一场对话,也许会更明了,这来路和明天,会更明了,一个人,或那些与我相类的人们,在这苍茫迷途里,何所来,何所往。

从图书馆到宿舍这段路必经堕落街口,每一次走到那个路口,你都会有短暂停留。往右,是成排小摊、酒吧、宾馆、KTV、奶茶吧、饭馆和烧烤摊……人们在此约会,买醉,游荡,打架,开房,哭或者笑,唱或者跳,你也曾在此醉生梦死。往左,有条僻静的小路穿过树林,这时节,依稀可见人们坐在草坪聊天、散步、抑或沉默,独自咀嚼董家堰山头并无二致的萧索秋色……你也曾无数次穿过这条小径,无聊、散心、或是其他。身后是十五栋教学楼和宿舍区,前方是图书馆。

人生中有许许多多的选择是在瞬间做出的,而那些选择,一部分往往能决定你今后的路。

一三年八月,你拖着简单的行李和书来到这座山上,那时想法很简单,在此读书、写作、交几个朋友,学点本事,就好。那天雨很大,天气阴郁,与你的心情有着极大的反差。那个下午,当你踩着满地的落叶再次路过当时报道入学的路口,猛然惊醒,原来,时间已经悄无声息地溜过去许多了。那么,这两年,你过得好吗?如果真像何世光说的,日子是一种了却,你了却了吗?接下来不多的大学时光,你该如何了却自己?

这一切像一个梦、一个谜。而答案总是不可靠的。在这个年代、这个时段、这种心境之下,有什么是可靠的呢?你能抓住什么?得到什么?失去什么?

你有一场算不上轰轰烈烈,但也足够惊心动魄的恋爱。你们在一起,谈人生、谈理想、谈未来;一起吃饭、散步、牵手、拥抱。你们不止一次探讨过爱情,探讨永远,甚至婚姻。说完了,累了,困了,天就黑了。你们上课,下课,放假,开学,你们坐火车,离开,回来。日子看似平静,实际暗藏波澜。你们是人们眼里的模范情侣,终于也开始了无休止地争吵,分分合合,最后,终于走散。

你们说过很多话,等于什么都没说过;你们去过很多地方,等于从来不曾出发;你们看过很多风景,但看不清自己。那么,这一年多,你过得好吗?她呢?

你从来没有停止过思考、阅读、写作、行走。这段山上的日子,你读过很多作品,但并未写出好看的文字;你走过许多地方,但并未融入此在的生活;你结交了许多人,但他们离开、或者投入自己的生活。最后,你依然是你,依然孤身一人,善感、忧郁、激情、亢奋,沉默面对每一个黄昏,不停打量城市的楼房、凌晨一点的火车声、空旷的夜空。你依然是你,站在茫茫山间,几个春秋,胡子一节节钻出,又被你剃光。青春的面庞一天天浮现相对清晰的肌理和纹路。

大一时你相信未来就在不远处,怀揣理想,对大学生活满怀期待。你读海明威、读罗曼·罗兰,立志要做人生的掌舵手,做命运的主宰,用十足的激情与庸常抗争。大二你读马尔克斯,读聂鲁达,读扎加耶夫斯基,读莫言阎连科贾平凹,你沉默更多。后来你读边塞诗、读老庄、读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你离当初的自己越来越远,话就更少。诗写得更多,也写小说写散文,你打算把要说的话都写进作品里,让作品说话,但你还没有做到。烟一根接一根,酒一瓶接一瓶,失眠成为常态。你常常在深夜问自己,这两年,你到底读了什么?写了什么?做了什么呢?

答案是不可靠的。

七月,你回老家——那个被你称作故乡的山村。面对突起的楼房和一条横穿村庄的沥青路,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瞬间击中你内心最初的柔软。山还是那些山,水还是那些水,但事实上一切都不一样了。村庄里有人出生,有人离去,这个巴掌大的小世界,这个给你带来生命的寨子,第一次以突兀和荒诞的面目呈现在你眼前。吃母亲给你做的菜,晚上睡在新房间里,彻夜不眠。你感到,这间屋子,这张床,这片夜空,一切都不属于你,这栋房子的一砖一瓦都不是你亲手砌上去的,它们冰冷;这张床那么大,显然并不温暖;这个房间那么空,接近你回乡后空荡荡的内心;小镇的夜空塞满机器声响,大卡车驶过并不结实的公路,隐隐感到震颤。

你是一个陌生旅客,偶然被抛到别人的小镇,强行介入别人的生活。人们对你笑,你感到冷,人们无视你,你感到熟悉。你穿过人群走向过去的田坝,走进记忆的迷宫一般,那里如今面目全非。你沉默,想起熊培云写的:推土机隆隆作响,回不去故乡。城市,还是乡村,过去,还是未来,你无法融入别人的生活。

“会思考的人靠思考活着,不会思考的人靠本能活着。”于是你吹着热风,习惯性陷入漫无边际的神思。这里没有人与你谈人生,谈理想,谈未来;更没人与你谈历史和记忆,谈现实与精神。这里喧闹又寂寞,嘈杂又安静。那么,你凭借什么存在着?你靠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再往深处想,你从何而来,要到哪里去呢?你从哪里出发,最后要抵达何处?是的,从记事以来,你的小脑袋就装满了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问题,你的问题太多了。你脑袋里的问题大部分没有答案。你想的问题在父亲看来,一切都是神戳戳的。父亲不认字,他唱山歌,他喝酒,他活得很好。

其实,这样的体验你不是没有过,早在三年前高中毕业时,你就发现这个世界与你隔着一层纸的距离。那层纸很薄,可是你总也捅不破;那层纸将你和世界隔离开来,它是半透明的,但它很遥远。只是三年前,你相信未来,三年前这个村庄依然是你的出发地,那时你清楚,要从此地出发,要走出去,走向未来;那时这个村庄依然给你温暖,给你许多爱,足够支撑你对未来的所有美好想象!

十六岁出门远行,水城,然后是贵阳,两座城市,完全不一样的风景。在家人眼里、朋友心中,你算是顺风顺水。他们不知道,这些年来你如履薄冰,每一步都扯得你硬生生地疼,每一次成长,都刻骨铭心。一个人的成长史,就是一部缩小的时代进化史,你顶着“90 后”的符号和社会发生关系,因为写些文字,还被人们称为 90 后新锐作者,而你并不清楚,到底该如何像界定人类一样去界定 90 后,或者 80 后,不懂什么是新锐,对作者一词满怀敬畏。大部分人叫你熊生庆,小部分人叫你哑马,还有些人叫你兄弟、叫你叔叔、哥哥、弟弟、儿子、孙子……一次又一次,你在语言的迷宫里转换着各种角色充当同样的标签,同样的符号。是了,你就是一个符号。在漫长的人类史上,在水滴大小的范围内,这个符号,句点一般,会存在一小段时间,会被一小部分人记住,而最终都是要消失、都要被湮没的。这是个体的宿命,也是人的宿命。

那个七月的尾部,从水城开往贵阳的火车上,耳机里偶然切换到《广陵散》,两分钟,你泪如雨下,哭得像个小孩。其实你根本不通音律,不懂音乐,也许是那列车驶得太快,也许是你走得太匆忙,也许是《广陵散》,这幽幽的弦音,力量太大太汹涌。也许是我错了,也许是这个世界错了。也许是我们都错了!

也许七月本就是个残忍的季节,而你终是无处可去,只好暂时抵达花溪,抵达董家堰山头,在这座一半是火焰,一半是寒冰的山上,熬过你已剩余不多的大学时光。不是出发,不是抵达;没有离开,也未归来。

在于你,世界是无数牢笼编织在一起的更大的牢笼。困兽一般,你横冲直撞。尽管也曾指点江山、诗酒风流,尽管也曾登高望远,对月放歌。你写诗:草木生长,活着的都会死去 / 爱情将被时间消磨殆尽 / 身边的亲人,也会陆续离开 / 你的朋友,他们有自己的生活……你以为理想支撑着人生,最后 / 也被生活打磨得,一丝不剩……道法无法,万物皆空。你通过诗歌触摸生命的体温,反复练习,企图抓住现实人生某些结实的成分,你通过诗句打量生活,体味存在。

你在白天或夜晚,清醒或沉醉时再三陷入虚空,凭借风中的飘絮完成自我指认。认识你自己——智者如是说。但你实际上是物质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一样不少,一样不落。你就是

这么可笑,你不知道哪一个是更为真实的自己。放任思绪万千神思遨游,你是高原的王;柴米油盐鸡零狗碎,你是仆人、是奴隶。

这时你想起妈妈的忠告了:好好读书,毕业出来找个好工作,过好一点。哦!原来路早就选好了。是的,大四实习,毕业,找工作,赚钱成家,生孩子,慢慢变老。生活就是这样,生活就这么简单。

可是,生活真的这么简单?生活真的只有这些吗?

老张野叫去喝酒。你们在花溪河畔一阕小院随意坐下,晚风习习。不可避免,再一次聊到理想和未来,聊到爱情。酒很烈,醉意一阵阵往上涌!

回来的路上,你再一次路过堕落街,再一次路过那个十字路口。辉煌的灯火中,你的影子一截截后退,一截截缩小,成为一个黑点。人们又通宵达旦在后街,多少人在寻找分手的理由,多少人在等待表白,多少人坠入狂欢的盛宴,多少人痛不欲生,又有多少人混沌模糊地活着,行尸走肉一般!你的青春在他们的光圈之外格外黯淡,欲望的旗帜插满这座现实与梦境的山岗。

斜倚在路灯下,突然想到,可能自己做这尘世的零余者已经太久了。校园里每一栋楼房都有好几颗灯泡倒挂下来,明暗交界处,背影如同人群散去后酒杯里苍凉的叹词!

明天你又将按时坐在教室,听老师重复他们讲了无数遍的内容。下课后又将急匆匆跑去食堂,吃饭,回宿舍,睡觉,晚上写字,或者去图书馆。将无法阻止地迎来学期终结,迎来毕业,无法阻止地迎来一段生活。

啊!这珍贵的黄金时代!伟大的生活!

梦想与激情,悲伤与颓废,二十几岁的时光里,灵与肉却这般长久地分离,无所谓开始和结束。真想和这个世界谈谈,但那层纸太朦胧,无限接近无限遥远。你知道,在人类历史上,只有极少数思想的巨人最后走回了故乡,而更多的人只能被放逐于精神的无地,长久漂泊。你只是那大多数中极不起眼的一个,偶尔喝酒写诗,放浪形骸。

抓住什么?得到什么?失去什么?答案是不可靠的,就像你试图拼凑和连接起来的这几年的生活,就像你开始的,马上接近尾声的这场不着边际的与自我、与灵魂的对谈。

“大风从东吹到西,从北刮向南,无视黑夜和黎明。”可是啊你所说的那张纸,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贵州作家》2016 年第 5 期,后被2018年5月江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林中笛》收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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