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歌声的夜晚如此乏味,与白天相比,这迷离的夜色写满未知的恐惧。
我们形如两只丢失了船桨的小舟,在这陌生的水域,误打误撞,驶入彼此的河流。从此日子被过成失却光泽的铜器,在幽暗的房间里,看不到任何起色。灯火照亮人们的额头,不可抗拒,我们依然走进餐馆,完成一次短暂的晚餐。对于身体,不需要更多的理由,但我们所能知道的那么有限。也许不谈爱情才是最明智的,这样的时刻,我羞于提及任何奢侈的内容。一条鱼在滚烫的汤锅中翻滚,可以想象,它曾有过激烈的抗争。低调的对视出卖我妥协的心思,面对更多变故,懦弱的人们选择把头埋进尘埃。你犹疑的目光穿过我的心脏,临江的小楼,晚风吹起你的发丝,仿佛应景的一切与我们内心翻滚的河流并无任何关系。再也无法安静地坐在每一把椅子上,烧焦的喉咙,我要用烈酒浇灌自己。多少人在黯淡途中错失良机,他们充满遗憾。多少人在荒凉的渡口送走爱人,他们怀恨终生。多少人在寻找告别的理由,多少人在编造拥抱的借口。在这苍凉的世间,我们找不到治疗痛苦和摆脱虚无的良药。临别的钟声即将敲响在你的客船。最后的时刻,宿醉是我唯一可能的救赎!
临别以前
纷纷飘落的黄叶并不能表达此刻汹涌的心绪,在青冈林,我写下过热情的颂词,但变故轻而易举消解了它们。那么多的雨水洒在还未收割的庄稼地,阵痛已然不可避免,我的身体逐渐发霉。把我送到村口,母亲的眼睛里揉进了石沙。 无数个出发的时刻,我们就是这样折磨着至亲的人。村庄的天空深陷秋天的泥淖,凉风骤起,吹干每一株树干湿润的成分。往日的欢愉和泪水越来越明朗,一条公路延伸至远方,记忆中的风筝飞过起伏的山峦,脆弱的引线,我们看不到方向。
而悲伤的焦点在于我每一次出发都未能成功抵达,面对母亲,我如何忍心说出真实的想法,祈求宽恕?每一次风暴里,我懦弱得像个孩子。每一个异乡的深夜,失眠使我焦头烂额。每一年回到故乡,我腹内空空,做一只多余的蠕虫。没有谁能给予我多余的力量,蓝色的苦水装满我臃肿的胃,毫无内容的身体像一只干瘪的果实。临别以前,无声的哭泣将我一次次拉回地面,再也无力飞翔。无力拯救自己,是我犯下最大的罪。
虚假的宴席
短暂的爱抚并不能拯救一段病入膏肓的爱情,灯光下,你哭泣的样子让我心烦意乱。既然春天毫无音讯,那么刻意的坚持,只能是一次勉力而为的性爱——永远没有高潮。在这个被伤害的夜晚,我只能这样给你讲述,一生太短,一块没有光泽的石头,不足以支撑起你的余生。过往只能是偶然间寄出的信件,断线的风筝,注定无法抵达远方。就是说,有些事物只能为记忆的过客,明天的太阳与它们再无瓜葛。亲爱的,这人世过于寒凉,我清楚你的拥抱不过是应景的演出。观众纷纷退去的时刻,只有我在原地暗自神伤,那是你所谓的游戏。此刻,我庆幸原本遥遥无期的剧目终于接近了尾声。这场虚假的宴席,就要在我们的泪水中拉下帷幕。那就让我们优雅地告别吧!每一次祝福,都是慰藉;每一次再见,都是拥有;每一次转身,都是生命的重生。
(载《星星》诗刊 2016 年第 10 期,后被2018年5月江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林中笛》收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