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青花瓷有种特殊的执念。
她与青花瓷的相遇是一次完美的巧合。
她被青花瓷吸引后方知何物为相见恨晚。
在她那个年代,如果异性之间相互送礼,一定是两情相悦。如果单方送礼,一定是一厢情愿。在那山、那水、那人都美得不沾染一丝尘埃的羞涩中,如果谁能写出一封委婉含蓄的情诗,那一定是喝了几年墨汁并且较有名望的人,而能收到这样的一封情书,即使看不懂却也是喜上眉梢。
她更是收到一份锦上添花却又荒诞不经的"爱情"。
露珠开始爬上茶叶,茶园里透着一股清凉,远处的山峦氤氲着浓密云雾,碧水环绕的村庄开始了属于夜晚的月明星稀。她和往常一样,忙碌了一天,坐在茶园旁的石板上,仰头望着稀落的星星,心里用那旁听学来的数字默默数着。"嘶~"她突然感到背部的一丝疼痛,转头望去却没有看到人,只看到不远处有个花瓶。她走近端祥,花瓶上有许多青色花纹,瓶颈较小,并且有一根麻绳缠绕着,在瓶底有着小而整齐的三行字。这突如其来的花瓶在月光下白得刺眼。
她开始心跳加速,期待见着放臵这花瓶的人。
那人可能戴着一副眼镜,斜挎一个黑色的皮包,整整齐齐的头发,刚毅的脸部轮廓,浓密的眉毛,黑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嘴巴……她激动的胡乱幻想着,莫名的爱意不经意间产生,美好由此蔓延开来,觉得自己以后一定会十分幸福。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父亲走了过来,还叫了她一声,她惊慌失措地放好花瓶。又听到父亲说:"这是青花瓷,是你表姐送来的,刚才忙着去看那几棵得病虫害的茶树,把青花瓷放你这,走了几步见你没反应,用小石头打了你一下,还疼不?"
"不疼,这青花瓷上有字呢,谁写的?"
"不知道,原来就有的,可能是一种装饰吧。"
"表姐送这青花瓷干啥的?"
"说是看着好看,她家那多,给咱家送一个。"
"喔,那这瓶底的字写了什么?"
"不知道,太小了看不清。"
"喔。"
她抱着那青花瓷和父亲一起回家,一路感觉沉
甸甸的,有种说不出的苦涩与失落。分明有着真实的物体却承载了一种虚幻的巧合,这段莫名的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她,是我的母亲。
那青花瓷现在仍然在我家书柜上,和旁边的书一样都有一些薄薄的灰尘。故事是母亲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和我说的,完后母亲说自己以前真是幼稚不懂事,眼里却是满满的回忆。平时我也能看到那个青花瓷,觉得就是一种装饰品。在我打扫书柜时也擦拭了上面的灰尘,但我从来不知道青花瓷底部有字。听完母亲说的故事后我好奇的起床看了看,只见三行小小的黑色字迹:
你输时我陪你重整河山,你赢后我陪你君临下。
你年少我陪你貌美如花,你垂老我陪你青丝发。
你亡命我陪你杀入鬼府,你来生我陪你再看华。
看来也是一位痴情女子,可否知道这封情书被遗落在异处,记住它的却是我的母亲。
母亲每次看见类似青花瓷上的花纹就总念叨着:"这种青花就应该印在瓷器上, 好看又大气。"那个安放在书柜上的青花瓷,青白搭配,凝重浑厚,青花浓艳, 釉面细润,但我知道那只是属于母亲的"真品"。请许青花印瓷上,一蓑烟雨任平生,谁为谁披上蓑笠,谁执谁手同舟共雨,这是属于母亲的青花情结。既不是两小无猜,也不是相濡以沫,只是那个羞涩却也满怀期待的年龄里一份美好的寄托。
请许青花印瓷上,让我这个听故事的人变成讲故事的人,让讲故事的人成为故事里的人。只愿岁月静好,给予我的母亲最大的温柔。
(被2020年6月江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轨迹》收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