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嘉加说过‚我们路过别人的世界,别人也从我们的全世界路过。一路上你想遇到怎样的人,会遇到怎样的人,遇到了怎样的人。‛风铃浅动,烟雨弥生。木屋门外,那秀发飘飘,纤尘不染,似有洗不尽的留恋;酒醒梦回,我独立槐桑下,抚叶沉思,似有抛不尽的红豆相思。不曾忘记我曾从她的全世界路过……
晶莹的雨滴轻盈的从屋檐滑落,光线闪过,在雨后清新的空气中折射着晚霞。我轻倚着木墙,幻想着木屋外青稻婆娑着愉悦的舞步、也聆听蛙儿此起彼落的合唱......犹记,小时候我常牵着奶奶的大手一起在后院玩耍。那时,小小的后院种了各式各样、奼紫千红的花,各个季节都展现不同的风貌。而花团锦簇的背景,是一片被藤蔓占据的木墙,那道墙,不仅围着充满绿意的风光,也围起我们一家的记忆。傍晚时,我便踮起脚尖、爬上围墙,那瞬,我的视野被拉得又广又远!远方鲜红的落日浸泡在稻浪里,彩霞温柔的环抱大地;而辛勤的农人踏上农田阡陌,和着晚风、和着泥土,轻松的走上归途;那高飞的鸟展翼寻找巢的方向,它们的翅拉走了夕阳,也拉起了夜幕。月光轻洒的夏夜里,一家人便在院子里啜茶谈天。那一刻,我坐在奶奶腿上听着流传已久的传奇故事,那浓厚的乡音在茶香中晕开,开展成一幕又一幕的惊奇。瞬间,我瞥见星星闪着神秘的暗号,彷彿想一探究竟;而徐徐夜风不停拂面,吹送着和谐的夜调。原来,那道木墙,始终拦不住我们欢颂的欢乐气氛。
几年后,奶奶一直和病魔抗争,好不容易恢复了健康。之后的她彷彿踩着无忧的步伐蹬上浮云,并跨出后院景色了,仿佛她已看透了生命的意义,往后活得精彩便好,生命美丽而易逝,短暂却能永恒。正如后来秋意正浓,庭院的金黄桂花缀了满树,精巧的小花微微流露迷人的芳香,似乎也透出对奶奶的感恩之情。然而,我们不再齐聚后院,出于长大后肩负的责任,拖着一身疲惫,又打起精神埋向书堆。那满院的萧瑟映衬着田园丰收的喜乐氛围,再强壮的墙都显得脆弱而不堪一击。几年后,我拿起大剪刀在后院修剪枝芽,踏出的顷刻间,视野豁然开朗!我再也不用撑着身体窥望满田满野的乡村风光,再也不用奋力爬墙和不辞辛劳的农夫们寒暄问候,然而,我却清晰的看见一个娇小的身躯紧靠着墙,我看见了这后院最具魅力的时光。急于流逝的时间暂停了,停在小女孩在雨后偷看叶下蜗牛负着美丽的壳在踱步;也停在夜风为闷热夏夜带来一剂清凉的舒爽;停在奶奶和女孩一起数星星、谈天说地的天伦之乐,更停在每一次的季节轮回,每一次花儿争奇斗艳的绽放,最后那残枝枯叶的落地。最后,画面停格在木板墙。
我又轻倚在木板墙上,它彷彿向我倾诉几年来的孤单。我抚着它,蹭蹬而上,道尽那些曾经充盈此处的快乐及故事,并望向远方迷幻的暮景。清风袭面,时光停格,镜头拉得极远,装进了这些年来所流逝的点点滴滴......
而今每当我离家时,身后总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盯着我离去的背影,我不敢回头,害怕流泪、害怕不舍,害怕下次回来时木墙与她又老了,害怕下次回家再也吃不上她从早到晚准备的酸汤粉。
正如奶奶说‚人生就如沙漏,细小的沙粒,泻下的是我们密密麻麻的时光。时光就这样流逝着,在青春的锦瑟年华里,无声无息的溜走。那些逝去的年华终究不会回来,即使是后悔莫及。所以在仅剩的岁月里,不要一味地哀叹过去,要如倒计时的生命,让以后的时光开出绚丽的花,生命之花永开不败。‛因为您的话我不顾艰辛远赴他乡寻求人生的意义,但愿下次归来,能与奶奶倚坐在木墙下乘凉赏月。
世事如书,我偏爱这一句,你如果想念一个人就会变成微风,轻轻掠过她的身边。就算她感觉不到,可这就是你全部的努力。人生就是这样子,每个人都变成各自想念的风。
(被2020年6月江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轨迹》收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