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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号病房/杨娴
2020-12-02 17:53 新媒体工作站  审核人:   (阅读:)

背景:

狂羁的火焰,冲破厂里的那个高高的锅炉盖。雄狮猛兽般喷涌出来,撒下死亡的灰种,周围一片惨叫惊吓,慌忙的身影困在窒息的结界里像绳索、像双钳,猛力的被勒住喉咙。嚣张的火舌,致命的烫水,阵阵惊吓恐惧,战栗身上的毛孔,堙没身上灼伤的疼痛,拼尽仅有的意志,与死神抗命。

刺鼻的酒精、药味冲醒在噩梦中无措的张顺承,想活动一下看看之前是不是梦中一场,却愕然发现自己已被重重绷带打包成一个巨型的“粽子”,唯有五官尚可与空气接触。妻子是被临时通知来的。她擦了擦红肿的眼睛,不敢抬头对迎他的眼光:“你醒了?醒了就好。”顺承注意到妻子的目光,心里有些不安,忽然感到自己身上全身麻木,只有自己的大脑尚且在自己的控制范围。

他嗫了嗫嘴,紧绷的嘴唇发出干哑的身影:“我、我这是怎么了?我到底是怎么了?”他头脑一股热火直冒,他不想自己变成自己所想的那样。妻子提着温水瓶的手微微晃了晃,但终究还是转过身,用袖口擦了擦鼻尖说:“你放心吧,没事。就是皮肤受损了一些。”她坐在他身旁:“78%的烧伤,应该不是严重的,你已经做了一天的手术了,刚过危险期,醒过来就好,孩子们很担心你,好好休息,她们很快就来了的。”妻子后面说的话,他似乎没入耳,78%这个数据痛刺了他的双眼,刺激了他的大脑,仿佛看见黑压压的墨水呼啦啦的向自己倾覆过来,淹没头颅,没有呼吸的余地,所有的一切都掉在沉默的笑话里。

“自己会康复吗?之后自己会是什么样呢?会留下伤疤吗?”一系列的猜想让他措手不及。“对了,孩子呢?在哪了?她们看到这样的我,焦糊糊的,大抵觉得我很没用,我很丑陋吧。”一串串的猜想加垒着恐惧的高度,心跳声埋进腔室,陌生的酸楚感袭遍全身。

妻子看他在那里睁着眼,瞎沉默,道:“路上来了,她小姨给她们请了假,很快就来了的。”说完不忘调侃一句:“你是怕见不到她两个是乃嘛?没多大的事。”然而,其实大家都清楚。心里的灰白色始终笼罩着不安的一切。她坐在床头,用棉签蘸着水,小心的润湿他干裂的嘴唇。看着面前的他,她忘不了刚才在外面目睹的一切:呼吸机停止律动,抢救看着那么无力,哭声显得那么脆弱。最后的安静压抑着在场每个人的神经。她担心面前的这个男人,也会像他们一样匆匆抛下一切就转身,散在风里。棉签在手里死死握着,这是生命该多好,她绝对不会放弃。指尖泛白,她怎么能够承受这一切,面对两个孩子······对了,孩子。她不能这般,现在家里只有靠自己,她不能让她的男人看到自己的软弱,不能让她的孩子变得可怜。她用手轻压鼻子掩饰自己的啜泣,看着闭眼躺在床上的他:“你别想乱七八糟的,你很幸运的度过了危险期,这比什么都好。”一股哭意刺红了眼:“老杨、老徐他们也在咱们隔壁。但,但你其他工友······”她说不出了。那么大,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生命让人无力的感动恐惧。使人再相信:发生的事已是过去,它就那样赤裸裸的站在你跟前,虐你身心的每个细胞。

顺承没有想到,在自己一眨一闭的瞬间就发生那么多的生死离别。浊泪在打滚,啃咬着麻木的神经,心在打哆嗦,他努力咽下胸腔那一股恐惧与不安。作为男人,有这男人的自尊。他告诉自己:不能让眼泪如此软弱的放肆。他还有她,还有孩子。

七号的房门被人小心翼翼的推开,女儿来了,站在门口望

五位工友还未送上急救车就被大火舔满全身,落入火的的窟窿。还有两位工友的手术灯被家人给予了生的希望,但它鲜红的颜色却难以持续。现实总是残酷的给人一耳光,疼的不愿着迟迟不探一步。他看到门口俩孩子牵着手站在那,愣头愣脑的。他假嗔道,刚出声他就后悔了,那声音沙哑的像被风折磨的老头:“站在门口搞乃嘞?进来呀,看到你们爸爸,你们是不是怕嘛。”说完他有自由自语道:“怕什么嘞,我是你们爸爸呀!”她们终于来了,可为什么那么想见她们,却又好想翻身不见她们。

妻子看着木讷的这三人,唤着孩子赶快过来。看着她俩扎红的眼,颤颤的站在身旁叫出:“爸爸。”他一下控制不住之前遏制的眼泪,强烈的自尊心突然崩塌。小女儿拿着纸乖巧的拿着纸揩他的泪:“爸爸,我和姐姐来了,你不要哭嘛。”发酸的眼角,心底的柔软扎疼全身的冷意,不信神佛的他顷刻许了一个一个的愿,关于女儿,关于妻子。只要自己能够好起来。

突然大女儿巧兰转身跑出,他愕然:为什么。妻子在外和她待了好半天,才把她拉进来,一问才知道,是兰儿犯傻:“有什么好哭的,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和你说话吗?”巧兰那手臂挡着哭花的脸,继续抽泣:“爸爸,呜呜,爸爸,你快点好起来嘛。”“是嘛,你放心吧,姑娘,只要你们好好读书。”他也舍不得她们。“妈妈跟我说有的叔叔都走了,你哪都不去,都不去。”她着急的握住他的手

“陪我和妹妹玩,好不好,我们不吵架了。”“是是是,爸爸听你们的,你们乖乖的,两姊妹不要吵架。好了就带你们去吃鱼。”巧兰紧紧地埋头在床上,她多希望这只是噩梦一场,终究是玩笑。但荒诞的想法总会有沉重的棒喝。

身边的她们那么乖巧,他尝试着努力的抬着手,想好好的摸着女儿柔顺的头发,感受她们的暖意,想告诉她们不要伤心。眼泪终究还是让他软弱了,他害怕失去这面前的一切。泪串滚落在绷带上,浸湿伤口,夹着灼热的刺痛。

缓缓的,眼皮沉重。那种感觉又来了,他想努力睁开,但黑夜拼命的向他席卷而来,那里只有不断翻滚的世界,像玩命的过山车,只有自己一人在嘶哑的呐喊。

······

来了,世界的声音好像安静了许多。唇上的清凉感如此熟悉,我还活着吗?

2020年6月江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轨迹》收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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